语文卷第三道选择题的括号里,突然飘过一行血红弹幕:【选C,傻逼】。
我手一抖,墨迹晕开了标准答案B的位置。
“抖什么?”监考老师幽灵般停在桌边,指尖敲着我空白的古诗默写,“想交白卷?”
冷汗浸透校服时,新弹幕炸开在作文格:【她裤袋有纸条!举报!】
我猛地按住口袋——那里确实有张押题便签。
弹幕狂欢般滚动:【嘻嘻,抓到了!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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语文卷第三道选择题的括号里,突然飘过一行血红弹幕:【选C,傻逼】。
我手一抖,墨迹晕开了标准答案B的位置。
粘稠的汗珠砸在语文卷子上,洇开一小片模糊的灰影。
笔尖悬在第三道选择题上空,微微发颤。
A还是B?
复习资料在脑子里搅成一锅浆糊。
就在笔尖即将落向B选项的括号时,那行字迹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洁白的试卷。
猩红得刺眼,边缘甚至带着灼烧般的细小裂纹。
【选C,傻逼】。
每一个字都像用血写就,还在微微蠕动。
一股冰冷的麻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。
手不受控制地一抖。
嗤啦。
笔尖狠狠划过纸面,在B选项的括号旁拉出一道丑陋的墨痕,彻底覆盖了那个小小的字母。
心脏在胸腔里撞得生疼,几乎要破膛而出。
幻觉?
熬夜熬出毛病了?
我用力闭了下眼,再睁开。
那行猩红的字,依旧悬浮在墨痕之上,像一道狰狞的伤口。
甚至……更清晰了。
笃、笃、笃。
缓慢而沉闷的脚步声停在了我的课桌旁。
一股廉价的檀香皂混合着汗味的气息沉沉压下来。
我僵硬地抬起头。
监考老师那张过分严肃的脸俯视着我,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得像手术刀。
他的目光扫过我卷子上那道刺眼的墨痕,又落在我空了大半的古诗默写题区域。
指尖屈起,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毛的节奏,轻轻敲击在我的桌角。
“怎么?”
他的声音压得很低,却像冰锥一样扎进耳膜。
“题目太难,准备直接交白卷?”
冰冷的审视粘在皮肤上,带着洞穿一切的怀疑。
冷汗瞬间浸透了薄薄的校服衬衫,冰凉的布料紧贴着脊背。
喉咙干得发紧,一个字也吐不出来。
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里,卷子上方,作文格的空白处,毫无征兆地炸开一片刺目的猩红!
新的弹幕!
比刚才那条更粗,更红,带着一种恶毒的快意!
【她右边校服裤袋!有作弊纸条!快!】
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,烫得我眼球生疼!
不!
几乎是本能,我的右手猛地从桌面上抽回,死死按住了校服裤子的右侧口袋!
布料底下,一张折叠得硬邦邦的小纸片轮廓清晰无比地硌着掌心。
那是昨晚熬夜整理的作文素材关键词!
只是关键词!
掌心瞬间被冷汗浸透,冰凉的绝望顺着指尖蔓延到全身。
卷子上方那片猩红的弹幕疯狂地扭曲、跳动起来,像一群嗜血的虫子在狂欢。
【嘻嘻!】
【慌了!】
【抓现行!】
【人赃并获!】
恶意的字符翻滚着,组合成一张张无声嘲笑的鬼脸。
监考老师镜片后的目光,如同实质般钉在我死死捂住口袋的手上。
那里面没有温度,只有一种猎人锁定猎物的冰冷审视。
他的眉头缓缓拧紧,形成一个深刻的川字纹。
“你,”
他的声音陡然拔高,像惊雷炸响在死寂的考场。
瞬间吸引了所有低伏着的头颅,几十道或惊愕、或好奇、或幸灾乐祸的目光齐刷刷地刺了过来。
“手,从口袋里拿出来!”
命令的口吻,不容置疑。
空气凝固了。
头顶老旧吊扇吱呀的转动声被无限放大,搅动着令人窒息的沉闷。
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。
我按在口袋上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,指节僵硬得无法弯曲。
口袋里的纸片像一块烧红的烙铁,隔着布料灼烧着皮肤。
拿出去,就是铁证如山。
不拿,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。
冷汗顺着鬓角滑下,在下颌汇聚,滴落在按着口袋的手背上。
冰凉。
猩红的弹幕还在作文格上方疯狂地扭曲、闪烁。
【怂了!】
【拿出来啊!】
【赌她不敢!】
那些恶毒的字眼像针一样扎进我的眼睛。
监考老师向前逼近一步。
他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下来,投下一片沉重的阴影。
那股檀香皂和汗味混合的气息更加浓烈地压迫着我的呼吸。
他伸出手。
那只手很大,指关节粗壮,掌心带着厚茧,直直地指向我死死捂住的口袋。
“拿出来!”
声音陡然变得严厉,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质感。
“立刻!马上!”
整个考场的空气被他这一声厉喝彻底抽空。
所有考生都停下了笔,屏住了呼吸。
无数道目光聚焦在我那只该死的手上。
完了。
脑子里一片空白。
嗡嗡作响。
那只按在口袋上的手,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。
绝望像冰冷的海水,瞬间淹没了头顶。
猩红的弹幕仿佛达到了兴奋的顶点,疯狂地跳跃、闪烁,甚至扭曲成了一张模糊而狰狞的笑脸。
【嘻嘻嘻!】
那无声的嘲笑,震耳欲聋。
就在那只大手几乎要碰到我胳膊的瞬间——
嗡!
试卷猛地一震!
不是物理的震动,而是视觉的扭曲!
第三道选择题那道猩红的【选C,傻逼】弹幕旁边,毫无征兆地,炸开了一团更浓郁、更粘稠、几乎要滴出血来的红光!
新的弹幕!
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狂暴!
【她桌洞里!!藏着手机!!震动!!开了!!】
血红的字体疯狂闪烁,每个字都带着锯齿状的边缘,仿佛要撕裂纸张!
监考老师伸出的手,猛地顿在了半空!
他那双锐利的眼睛瞬间眯起,瞳孔收缩,目光像探照灯一样,骤然射向我桌洞那黑黢黢的开口!
里面的确空空如也!
只有几支备用的笔!
可那条弹幕还在疯狂叫嚣!
【震动!!就在里面!!快查!!】
监考老师脸上的肌肉狠狠抽动了一下。
他猛地俯身!
带着一股劲风!
粗糙的大手毫不犹豫地伸进了我的桌洞!
在里面粗暴地翻搅!
笔被拨弄得哗啦作响!
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几乎要停止跳动!
没有!
什么都没有!
他胡乱摸索了几下,猛地抽出手,手里空空如也,只有沾上的些许灰尘。
那张严肃刻板的脸,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裂痕。
一丝被愚弄的恼怒和更深的困惑。
他拧着眉,死死盯着我的桌洞,又猛地抬头盯住我的脸,眼神锐利得像是要把我剖开。
“你……”
他刚吐出一个字。
嗡!
试卷再次剧烈地“震动”!
这次是作文格上方!
那片原本狂欢的猩红弹幕,被一片更加混乱、更加癫狂的猩红字海瞬间覆盖、淹没!
无数条弹幕疯狂地喷涌而出,层层叠叠,互相践踏!
【她耳朵里有微型耳机!左耳!】
【作弊纸条转移了!在袖口!右边袖口!】
【鞋底!她鞋底贴了答案!】
【头发!头发里藏了接收器!】
【她在用摩斯密码抖腿!频率是作弊暗号!】
……
无数条荒诞绝伦、自相矛盾的指控像血色的海啸,瞬间淹没了整个作文区域,甚至蔓延到了旁边的阅读理解空白处!
猩红刺眼,密密麻麻,疯狂滚动!
整个卷面仿佛变成了一块沾满污血的破布!
监考老师的脸色彻底变了。
从最初的严厉,到被愚弄的恼怒,再到此刻——
一片惊疑不定的铁青!
他的目光在我身上疯狂扫视,从我的耳朵到袖口,从我的鞋子到我僵直的腿,最后又落回我那张被猩红弹幕彻底覆盖的卷子。
那些疯狂滚动的、互相矛盾的指控,像一场歇斯底里的闹剧。
他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,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。
显然,这已经完全超出了“学生作弊”的范畴!
这太诡异了!
太……不正常了!
整个考场死一般寂静。
只剩下吊扇吱呀的转动和考生们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。
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。
时间仿佛凝固。
我按在口袋上的手,终于因为极度的震惊和茫然,微微松动了一丝。
那条最初指控我口袋有纸条的猩红弹幕,早已被后面更加疯狂的指控洪流撕得粉碎,消失不见。
口袋里的纸片,依旧安静地硌在那里。
但此刻,它似乎不再是唯一的、致命的罪证。
监考老师站在原地,胸膛微微起伏,眼神剧烈地闪烁着。
惊疑、困惑、一丝不易察觉的……恐惧?
在他漫长的监考生涯里,恐怕从未遇到过如此诡异的情形。
一个被反复指控作弊的学生,身上却找不到任何实质性的证据,而指控本身又如此混乱疯狂,如同精神病人的呓语。
他死死盯着我,又看看那张被“污血”覆盖的卷子,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。
最终,他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,极其缓慢地、极其僵硬地收回了那只指向我的手。
那只手垂落在他身侧,指节微微蜷曲着。
他没有再说话。
只是用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、布满红血丝的眼睛,深深地、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看了我最后一眼。
那眼神里有残留的怀疑,有浓重的困惑,有职业性的警惕,甚至……还有一丝被卷入未知恐怖后的惊悸。
然后,他猛地转过身。
皮鞋踩在磨石子地面上,发出沉重而略显凌乱的哒哒声。
他不再巡视,而是径直走回了讲台。
坐下的动作有些僵硬。
他拿起桌上的保温杯,拧开盖子,手却微微有些发抖,水洒出来几滴在桌面上,他也浑然不觉。
他只是低着头,死死盯着自己的桌面,再也没有朝我这个方向看一眼。
仿佛多看一眼,就会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。
考场里紧绷到极致的气氛,随着监考老师的退却,如同被戳破的气球,倏然松懈,却又弥漫开一种更加诡异的不安。
考生们小心翼翼地重新低下头,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再次响起,却比之前更加压抑、更加心不在焉。
无数道眼角的余光,依旧像探针一样,偷偷地、惊疑不定地扫向我。
我缓缓地、一点一点地将按在口袋上的右手移开。
掌心一片湿冷的滑腻。
口袋里的纸片轮廓依旧清晰。
但那条索命的弹幕,消失了。
被它自己更疯狂的同伙撕碎了。
卷面上,那片猩红的、癫狂的弹幕海洋,在监考老师退却后,也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。
它们互相覆盖、互相吞噬,最后只留下几行零星的、歪歪扭扭的灰色小字,像垂死的蛆虫般蜷缩在作文格的角落:
【没劲……】
【玩脱了……】
【换个人……】
字迹暗淡,透着一种恶作剧失败后的无聊和怨毒。
然后,彻底消失。
卷面恢复了令人心悸的洁白。
只留下第三题旁那道丑陋的墨痕,和我空白的古诗默写区域。
还有口袋里,那张差点要了我命的纸片。
我僵硬地拿起笔。
指尖冰凉。
笔尖悬在作文题的上空,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。
刚才那场猩红的、无声的、几乎摧毁我的风暴,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和精神。
脑子里一片混乱的嗡鸣。
只剩下那些猩红的字眼在反复闪现,那些恶毒的指控在耳边回荡。
汗水依旧在不停地渗出,滑落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。
广播里冰冷的提示音响起:“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。”
声音像一把钝刀,切割着紧绷的神经。
我强迫自己看向作文题。
“论边界……”
题目是“论边界”。
多么讽刺。
我生活的边界,刚刚被那些猩红的弹幕彻底践踏、撕裂。
我深吸一口气,试图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胃里的翻搅。
笔尖颤抖着,终于落在了纸面上。
刚写下歪歪扭扭的“边界”两个字。
嗡!
眼前猛地一花!
卷子边缘,靠近装订线的地方,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一行新的字迹!
不再是猩红!
而是……
一种极其诡异的,流动的暗金色!
像融化的、粘稠的金属!
【别写了……】
暗金的字体缓缓流淌着,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、近乎悲悯的漠然。
【没用的……】
【你的人生……】
【从看到我们那一刻起……】
【就结束了……】
暗金的字迹如同有生命般,缓缓滑过纸面,最后定格在作文题目的上方。
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烙印,散发着冰冷而绝望的气息。
【考场,只是起点。】
【我们,无处不在。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