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8
第二天一早,几辆黑色的桑塔纳开进了那个偏远的公社。
车上下来几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人,胸前别着红色的纪委徽章。
李书记的小舅子早就在等着他们。
前些天他主动联系纪委,把当年的事情全部供了出来。
“就是这里。”他指着一间破旧的土房子,“李红她爸就住在这儿。”
纪委的同志推开门,李红的父亲正在炕上抽旱烟,看到来人,手里的烟袋掉在了地上。
“李明山同志,请跟我们走一趟。”
老头子的腿软了,瘫坐在炕沿上。“我什么都招,什么都招…”
李红接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唐谦家里哭闹。她听说昨晚的事情后,一大早就跑来兴师问罪,说唐谦不该在那种场合丢她的脸。
“你爸被抓了。”唐谦面无表情地看着她,“纪委来人了。”
李红的脸瞬间变得煞白。她想跑,但已经来不及了。
“李红同志,请配合我们的调查。”两个纪委的人站在门口。
李红瘫坐在椅子上,哇地一声哭了出来。“我不想坐牢,我还年轻…”
唐父站在一旁,脸色灰败。他做梦也没想到,自己会因为儿子的这点破事被牵连进去。
“唐谦同志,请到组织部报到。”另一个人递过来一份通知书。
唐谦接过来一看,无限期停职检查,等待组织进一步处理。
他的政治生涯,彻底完了。
李红被带走的时候,回头看了唐谦一眼。那眼神里满是怨毒。
“都是因为你!”她歇斯底里地喊道,“要不是你非要去招惹曾婵娟,我们也不会有今天!”
唐谦坐在椅子上,像个木头人一样。
他失去了工作,失去了前途,也失去了所谓的爱情。
而这一切,都是因为他当年不相信那个最值得信任的人。
与此同时,医院的VIP产房里温暖如春。
我躺在洁白的病床上,怀里抱着刚出生的儿子。
小家伙皱巴巴的,闭着眼睛安静地睡着。
许景站在床边,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碰了碰孩子的小手。
“他好小。”许景的声音有些颤抖,“我怕弄疼他。”
“不会的。”我笑着把孩子递给他,“来,抱抱你儿子。”
许景的动作僵硬得很,双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。
护士在旁边指导了半天,他才敢真正抱起孩子。
“像你。”他盯着孩子的脸,认真地说,“眉毛像你。”
我靠在枕头上,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。
这个男人,为了陪我生孩子,推掉了所有的工作安排。
从昨晚开始就守在产房外面,一夜没合眼。
“给他起个名字吧。”我提议。
许景想了想。“许安。平平安安的安。”
“许安。”我重复了一遍,“好名字。”
护士推门进来,说有人要见许工程师。
“谁?”许景皱眉,“我不是说了不见任何人吗?”
“是个年轻男人,说姓唐。”
我和许景对视了一眼。
“让他走。”许景的声音冷了下来,“告诉他,我们不见。”
护士点点头,出去了。
没过多久,医院的保安就过来汇报,说那个人被赶走了,但一直在医院外面徘徊。
许景站起身,走到窗边往下看。
楼下的停车场里,唐谦坐在一辆破旧的自行车上,抱着头在哭。
“他还在那儿。”许景转过身,“要不要报警?”
“不用。”我摇摇头,“由他去吧。他伤不到我们。”
五天后,我们带着孩子回家了。
专家大院里的生活安静祥和。
许景专门请了育婴师和月嫂,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。
我坐在客厅里给孩子喂奶,阳光从落地窗洒进来,整个房间都暖洋洋的。
许景在一旁看书,偶尔抬头看看我们母子。
“对了,陈部长昨天打电话来,说要来看看孩子。”他放下书说。
“好啊。”我点点头,“正好让他给孩子取个小名。”
门铃突然响了。
保姆去开门,很快就回来了。“夫人,门口有个人,说要见您。”
“谁?”
“他说姓唐。”
我的手停在半空中。许景立刻站起身,朝门口走去。
“先生,我们已经说过很多次了。”
门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,“这里是私人住宅,请您离开。”
“我就说几句话!就几句话!”
唐谦的声音嘶哑得厉害,“婵娟,我知道你在里面!”
许景拉开门,冷冷地看着铁门外面的唐谦。
唐谦瘦了很多,胡子拉碴的,一身皱巴巴的衣服。
他的手紧紧抓着铁栏杆,指节都发白了。
“婵娟!”他朝屋里大喊,“我错了!我当年真的错了!”
我抱着孩子走到门口,隔着铁门看着他。
他看到我,立刻跪了下去。
“婵娟,求你原谅我!”他的眼泪流得满脸都是,“我不该不信你的,我不该听信那些谣言!”
我静静地看着他,心里没有一丝波澜。
“是我瞎了眼!”他拍着自己的胸口,“我毁了我们,也毁了我自己!”
孩子在我怀里动了动,发出轻软的声音。
“婵娟,这是你的孩子吗?”唐谦透过铁栏杆看着小安,“他很可爱。”
许景上前一步,挡在我面前。
“这位先生,请你离开。”许景的声音很平静,但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“你吓到我的妻子和孩子了。”
“我不走!”唐谦抓着铁栏杆摇晃。
“婵娟,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,你不能这么对我!”
风突然大了起来,吹得树叶哗哗作响。
我抱紧了怀里的孩子,对许景说:“风大了,我们带宝宝回家吧。”
许景温柔地为我理了理衣领,然后挡住了寒风。
“好,进屋吧。”
我转身朝屋里走去,许景跟在身后。
“婵娟!婵娟!”唐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,“你就这么走了吗?连一句话都不跟我说吗?”
我没有回头,也没有停下脚步。
门轻轻地关上了,隔绝了外面的所有声音。
客厅里又恢复了安静,只有壁炉里柴火轻微的劈啪声。
许景走到窗边,拉上了厚厚的窗帘。
“以后他不会再来打扰我们了。”他回头对我说,“我会让门卫加强警戒。”
我点点头,低头看着怀里熟睡的孩子。
小安睡得很香,小脸红扑扑的,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。
门外,唐谦还在那里。
他跪在冰冷的地上,看着那扇紧闭的门。
风越来越大,吹得他浑身颤抖。
但他知道,再也没有人会为他开门了。
那扇门里面是温暖的家,是幸福的一家三口,是他永远也回不去的从前。
而他,只能站在这凛冽的寒风中,独自承受着自己种下的苦果。